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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妈妈在2012年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近年来已经不太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小时候总在我们耳边叨唠等老的时候一定要写一本生平,记录一下自己的人生,现在我代妈妈写出来,趁她还能认字的时候给她看看。
妈妈于1950年出生于美丽的广西柳州,小时候跟着母亲一起经历颠沛流离的生活。外公和外婆相识于战乱的年代,据说是逃难时走到一起,后生下母亲。外公祖籍江苏省江都市宜宁公社谭家庄,家里以制卖凉席为业,当初还是当地一个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外公家里排行老幺,小名“老九”,但由于战乱家业渐渐没落,兄弟姐妹均远走他乡,其中有一名伯父远去香港,据说做起了剃头生意,早年间还有书信往来,但在文革时断了联系。外公从小喜欢玩乐,分家时手里的财产也很快败光,在认识外婆时几乎身无分文。外婆生下母亲后,外公以外出挣钱为名离家,一走便杳无音信。外婆在乱世以一个女人柔弱的肩膀独自抚养母亲。
妈妈跟我们说过童年留给她Z深的记忆是广西的深山老林及幽深的洞穴。外婆没有文化不识字,在那个年代只能以做杂工勉强糊口。Z多的是帮人放牛,跟一个放牛队一起到深山里去。白天把牛赶到山上吃草,晚上则夜宿在山洞里。母亲因为太年幼不能跟着外婆一起外出,白天便独自一人留在山洞。用妈妈的原话说,那些山洞很深很黑,就是那些空旷而幽闭的山洞陪妈妈渡过了幼年岁月,妈妈说好在她运气好,一直没什么野兽过来,不然现在就没我们了。用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放牛的丫天保佑。但好在那时外婆还有收入,两个还可以生存下来。后来租住在东台街一个姓陈的杂货铺老板家里,这个伯伯是母亲后来一生感恩的大好人,虽自己并不太富裕却乐善好施,常常接济外婆和母亲。虽然这样但三餐无着的生活还是给母亲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外婆身材瘦小,但以给人做小工为生,一逢下雨停工,外婆就没有收入,那时年幼的母亲已经十分懂事,一看到阴天下雨就去摸家里的米缸,如果是空的就意味着当天要挨饿了。这段艰苦的岁月也影响了母亲的习惯,家里的东西若非实在坏了不能用,是绝不会丢弃的。后来的一台荷花牌洗衣机,从我们小学一直用到哥哥上大学,母亲虽十分爱护还是坏了,直到我哥参加工作才彻底放弃。
外婆和母亲就一直在广西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好在房东夫妇人十分好,而且有个大母亲几岁的哥哥,经常陪母亲玩,而且在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陈伯伯夫妇总是让母亲和外婆到他家吃饭。还帮外婆打听外公的去处,终于在母亲五岁那年,外婆得知外公在武汉的新华皮具厂。于是决定带母亲来武汉投奔父亲。临走时陈伯伯包了一大包吃的让外婆带着上路,并亲自送上火车。由于可怜外婆和母亲,娘俩在他家住了几年一分钱房租都没收。母亲年轻时还让爸爸到柳州去找过这位陈伯伯,但时过境迁,夕日的房子都拆迁得差不多,再也寻不到这位大好人的信息。
母亲随着外婆坐火车来到了武汉,当时正值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外公凭着一手皮匠手艺进入了当时的新华皮革厂,正在现在的唐家墩附近。外婆满以为找到外公就可以一家团圆,结束困苦的日子,没想到,等待她们母女的却是外公另组了新家,根本不承认外婆和母亲的存在。外公当时已经是正式工人,在那个年代有着不错的收入,但却狠心地不让外婆母女进门,和一个南京婆(妈妈的原话,让我现在对南京都没好感)住在了一起,还帮南京婆养了一个儿子(不是外公的)。厂里工人看外婆母女可怜,让外婆在厂里食堂帮工,并让母女俩住在仓库。那年除夕,窗外是欢声笑语,鞭炮隆隆,窗内的母女俩却在抱头痛哭。这件事母亲每次提起仍是伤心不已,虽外公后来与我们住在一起,但我一直和他亲近不来。但小孩终究是记得快乐的事情多一些,妈妈总和我提起长江大桥通车的那一天,外婆带着她和一群人欢欣喜鼓舞地走过,还有新华路小学的一草一木,她上学的线路等等,外婆到武汉虽然遭遇了外公的背叛离弃,但总算有了份稳定的工作,妈妈也上了小学,厂里的工人因为可怜她们母女对她们也十分不错。就这样安稳地过了几年,妈妈也小学毕业。如果能一直留在武汉,也许妈妈的人生会从此不同,但万恶的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
到处有人饿死,粮食成了稀罕物。执政者的专权造成了一个时代的悲剧,厂里没了生意自然也就没饭吃,城里呆不下去了。外婆不知听谁的蛊惑说乡下可以自己种粮食,要到乡下去投奔亲戚。于是12岁的母亲跟随外婆来到了农村,回乡种地。后来看来,这个决定差点断送了外婆和母亲的一生。
外婆有一个兄弟在农村,但过也十分艰苦。母女俩在乡下安顿下来后才发现农村的生活对一对孤身的母亲来说实在太过艰难。好在三年自然灾害里外婆只母亲一个,什么东西都紧着母亲,两人终于平安渡过。但在农村,一个家里如果没儿子,甚至没有男人,那是让人十分瞧不起,甚至于受欺负的。那时母亲已经十三、四岁,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课也不上,开始“赶超英美”,大炼钢铁,所有人都吃大锅饭,挣工分。母亲虽是个女孩,个子也小,但性格十分好强,同村男子十什么活,她就干什么活,而且干得比别人还好,以七十斤的体重,常常挑着上百斤的担子。外婆那时已经接近花甲,干不动农村的活了,乡下又没有其它的生计,只靠母亲一人在队里干活挣工分。但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还未开化的农村人眼里,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和男人拿一样的工分,即使干得一样多的活,甚至还更多。有一次,母亲照常拿着箩筐去公社按工分领粮食,排到她时却被人一脚把箩筐踢翻,说母亲只能领半个工分,今天没你的份。母亲哭着回家了,这样的事还有很多。生活的困苦、同村人无理的刁难,那段岁月虽留给母亲无尽的伤心,同时也造就了母亲坚忍、好强的性格,这样的性格也在后来为母亲的命运迎来了转机。
由于经常不算母亲的工分,母亲一气之下不去上工,又因为读过书,而村里又缺老师,母亲被临时派去村里学校教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语文到数学母亲都教过。前几年和母亲一同上街,还会碰上当年母亲教过学生,尊敬地叫母亲“谭老师”,这段经历还常被父亲拿来调侃“怀货老师来教书,教的学生都是猪”.
在母亲十八岁那年,命运的转机终于出现了.武常铁路开始修建,部队在当地争民兵去修路,母亲和同村的十几个男孩\女孩都被征为民兵拉到工地上去挑土.和其它女孩不同,母亲做事从不怕脏不怕累,只怕别人瞧不起.在冰天雪地打着赤脚到沟里挑土爬坡,别人在休息她在做,上级的任务总是超额完成,同村其它的女孩借口月事休假,她却从不偷懒.终于有一天,命运开始垂青于她.一天半夜,班长偷偷地把母亲叫醒,叫到大队部,母亲睁着不太清醒的眼睛才发现同来的还有几个女孩,都是干活时认真努力地战友.班长神神秘秘地让母亲和其它几个女孩填几张表"招工表".是国家准备在金口建一座化肥厂,需要招工,找的都是平时的先进,一共只有几个名额,为怕起矛盾,所以半夜进行.那个年代的人还比较纯洁,至少任人唯亲的事还不敢正大光明地干,没有任何背景的母亲就这样凭自己的努力和肯干成为了国营企业的正式职工,从此翻身成人.后来又一步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外婆接到自己身边,这是后话.
母亲那时已经和父亲"开亲".说起父母的这段姻缘也多亏了母亲的一个远房舅舅,母亲第一次见父亲时印象并不好,那时父亲也没有后来的自信神彩和大肚子,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母亲没有看中,但舅舅却逼着母亲和父亲相处,说父亲有兄弟几个,以后可以不用为奶奶养老,这样就可以和外婆一起住,让外婆有个照应.
本帖Z后由 dodobao 于 2016-7-4 21: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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